其实工作了挺没劲的,以前的朋友们、同学们都散落在各自的城市,为了生活而奔波着。从一开始偶尔会在 QQ 群里热闹一下,到现在是几乎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了。

其实,说为了生活而奔波显得很诡异。大部分还是一休息就呆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看电影,死宅。互相不联系还是因为生活中没有交集。虽然谁都知道,真正需要倾诉的时候,还是得找这些个当年的铁哥们。

今天跟两个朋友各自聊了很久。其中一个是我主动联系的,另一个是他打过来的。

我主动联系的那个朋友叫 XX 伟,人称大伟,大学室友,形影不离的几个人之一。大学时我一个南方人,千里迢迢跑到哈尔滨读书,室友大部分都是东北人,最南的也是河北。可跟这几个家伙丝毫没有隔阂,每天在一起打游戏,上自习,看电视,骂娘,骂政府,当然,少不了一起看毛片。

大伟的年龄是我们中最大的,因为当初高考失利,复读了两次。这家伙比我们其他人都显得成熟,无论是相貌上,还是行为举止上,很有老大哥的风范。可诡异的是,他却是个扎扎实实的死宅男。每天在床上一躺就能是一整天,看各种电子书。本科毕业后,我去读研,他直接到一个县城工作了。

如果说要跟大学同学联系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大一的时候,在一个风雨交加且停电的夜里,我跑到另外一个寝室去喝酒,旧着花生米一个人喝完了三瓶小罐二锅头后。那时候刚到东北,觉得东北人对我脾气,喝酒真 TM 有感觉。回到寝室后就不行了。大伟的床头照例亮着,其实大家都没睡,但他从不参加卧谈会,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电子书,那个动作我怀疑一天都没变过。进门之后,他第一个感觉到了我的异样,从床上爬起来,架着我往厕所、寝室之间来回好多次。其实我真的没醉,但也到了变身为一个话唠的程度。我们之间的对话大概是我说,大伟,今天的月亮好圆啊。他说,是啊,好圆啊。我说,大伟,今天的月亮真的好圆,他说是啊,真的很圆。我说,大伟,这家伙是谁啊,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是不是想打架啊。他说,你可别揍他,他是辅导员啊。

就这样开始,跟大伟的感情最深厚了。

回忆了一下这些趣事后,我保持嘴角微笑的姿势,拿出手机,糟糕,没有他的手机号。嗯,我苦笑一声,关系最好的室友,我居然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只好登上 QQ,发了一句,大伟在吗?那头是黑的,不过我相信他肯定在,这世道就算是薄熙来从阶下囚再次变成人民英雄,我也不相信大伟改的了死宅男的本质。这个时候,死宅男不在电脑前,还能干什么呢。果然,不到三秒,那头亮了,而且直接来了一个语音邀请。于是就这么开聊了四十分钟,一直聊到实在没聊的为止。

他说他一毕业就在这小县城,生活太平淡了。我劝他好好呆着吧,挺好的,别想着出来了,赶紧找个女的嫁了安安分分过日子才是正道。

有的人就是没有野心,骨子里就是自在悠闲的人,只要自己心里不起太大的波澜,有个业余爱好,过着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理想中的生活。

晚上,另一个朋友给我打来电话,这一打也是近一个小时。

他是我在华为的同事,我们一起入职,一起刚入职就被派到北京异地研发四个月,回到深圳后又一起吐槽公司。我和他的工作岗位都是 CMO,这个 CMO 不是 Chief Marketing Officer,而是一个版本控制人员。

华为的研发,以一个具体版本号的核心路由器为例,全国各地几百号人往里面合入代码,因此需要一个团队来专门做版本控制。这个版本控制是分级的,每个项目组的代码先往项目组分支合入,项目组 CMO 做好验证后,再合入到子系统分支,子系统 CMO 做好验证后,再往主线合入,主线那边还有一个 CMO 团队,负责保证主线的稳定。其中,项目组 CMO 和子系统 CMO 很累,因为一方面如果主线 CMO 验证出了问题,通过各种定位手段排查到是哪次合入引入的问题后,该子系统及子系统的 PM 就会被邮件通报。PM 被邮件通报,后果当然是下面的 CMO 很惨,因为他们没有把控好自己系统内的合入质量。但另一方面,如果这些 CMO 严格把控合入质量和合入节奏时,PM 又会怪你延误了合入时机,道理很简单,一个 PM 管一个子系统,全国各地各那么多子系统的 PM 都在那里明争暗斗呢,哪个子系统的特性交付的又快又好,下一年升个版本经理才有指望啊。

而我,一度同时担担任着一个项目组 CMO 和子系统 CMO。

几乎每天,我的工作就是得罪同事和领导。同一项目组的兄弟急着想合入代码,因为研发的兄弟们辛辛苦苦堆砌的代码,只有合入到版本中,才算是真正有了保障,不会说哪一天突然不见了。他们越急,我就越告诉他们,你要验证好了才准许合入。同时作为子系统 CMO,我还得再把自己同子系统内的各个项目组的代码再合入到子系统分支,统一验证,再合入主线。如果我验证出了问题,在合入主线之前,要负责组织各个项目组的人员进行排查。

有的朋友会说,不就是管个 SVN,然后编个包,传到路由器上跑跑测试脚本吗?是的,但是没人会告诉你编个包在一台八核的服务器上,要至少四十分钟,验证一个包,需要更长的时间,因为路由器数量有限,各个项目组都在抢着用。又有人说,不就是一个路由器吗,一个配一个也没多少钱啊。可那是核心路由器,能跑几个市甚至一个省的流量,上面的一块单板都是几十上百万一块的。

于是,我每天的工作状态就是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一两点下班。之所以这么晚,是因为领导每天都想每天多交付些特性,多合入些代码,那些写代码的加班加点到晚上十点半,把代码一合入,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我就得加班加点的编包,解决编译错误,出包上服务器验证…等我拍拍屁股起身时,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和这哥们是一起“患过难”的。他每隔几个月就会给我打个电话,说说近况,发发牢骚。

我非常理解他的心情。回想我当时最苦闷的时候,每天晚上一两点回到住处后,不是马上洗澡睡觉,而是打开 QQ 空间,一个好友一个好友的看状态,然后评论,第二天再等他们的回复。我从不是一个喜欢逛 QQ 空间的人,但当时如果不这样,我恐怕会疯掉。

在和他聊天的过程中,我努力回忆着当时工作的点点滴滴。努力想找到一种仿佛就在昨天的感觉,可事实上,这些感觉在我心里已经很久远了,虽然我辞职也只有大半年。

挂完电话,突然想哭了。如果没有朋友,只有工作,在这个冰冷世界里,我们如何能知道自己会坚持到哪一天。朋友现在于我的概念,不是我能向他借多少钱,而是在彼此空虚寂寞挺不下去的时候,能想起对方,这就足矣。